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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红太阳”作者高华逝去

时间:2022-12-27 19:00:04 公文范文 来源:网友投稿

惊人的巧合。2011年12月26日晚,南京大学著名历史学者、毛泽东及民国史研究专家高华教授病逝;这一天,正是毛泽东的诞辰日。高华曾以《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——延安整风运动的来龙去脉》一书而蜚声学界。

高华与病魔奋战数年,最终被击倒,令海内外学人深感惋惜。

提到中国近现代史研究,当代大陆有“杨杨高沈”四大名家,是指杨天石、杨奎松、高华、沈志华。近年还崛起一位王奇生。他们的著作对梳理被严重扭曲的中国近现代史功不可没。而此一功绩,无论怎样评价亦不为过:没有准确的历史事实,即无正确的历史观,亦不能对今下及未来有合理见解及预判。

四人之中辈份最高的杨天石,盛赞高华“文章写得洋洋洒洒,很有气派”。杨奎松(华东师大历史系教授)评价高华是研究毛泽东的“排头兵”,党史学界的佼佼者,在党史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研究中高华都领风气之先,有很强的个性,也有很强烈的现实关怀,体现了学者的诚实、正直和独立思考。

以研究国共组织史而著称的王奇生(北大历史系教授)则认为,每年都有好书评选,有些年度好书可能是和一些历史事件及现实关怀有关,但能沉淀下来的不多,高华的著作,就经受住了考验,成为经典。

立志探求历史真相

高华1954年生于南京,父亲当年被打成“右派”,因家庭“成分”不好,考入外语学校遭拒。据他的好友许纪霖回忆,“文革”时高华目睹父亲为避杀身之祸离家逃亡,家门口贴满了捉拿父亲的通缉令。这一切使他对中国政治和中共党史充满了好奇,想一探究竟,中国20世纪的历史悲剧到底从何来?

“文革”期间做了8年工人,1978年恢复高考,高华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南京大学历史系,一路读到博士。1980年代后期,高华

开始广泛收集资料,为一个宏大的写作计划做艰苦的准备。

中国当代的历史研究有一些“奇特”现象,比如历史系招生,一般古代史会比近现代史的录取名额多。个中原因乃是极“左”政治生态导致的畸形学术环境,古代史领域容易出“成就”,发表文章著作阻力小,晋升评级有诸多优势;而近现代史与现实政治和意识形态牵扯过密,禁区林立,一不小心就触雷,发表研究成果不易,还动辄得咎。因此古代史专业就招生多,聪明者也愿意绕过高山直奔平原。

高华正是闯入雷区的首批学者之一。1980年代他亦对友人表明,或许研究成果有可能一辈子放在抽屉,即便发表,无助于职称待遇,不带来麻烦已属幸事。

20年间,高华沉浸在文献档案、回忆录、日记的海洋中摸虾捉鱼,最终写就成名代表作《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》。很显然,题材敏感,无法在大陆发表,最后由中文大学出版社2000年3月在本港推出。

著作一面世即引起轰动。其实此前关于中共党史的书籍,无论大陆还是本港,正规的还是地下的,早已汗牛充栋。只是,它们要么是主旋律风格,要么走野史奇闻的路子,由专业历史学者写就的严肃党史巨著,实在寥寥无几,何况涉及最敏感人物和历史进程。著作在本港出版,显然突破了诸多禁忌,写作也少了颇多束缚,更增添了看头。

“红太阳”的升起

高华在“红太阳”一书中表达这样一种历史观:延安整风运动是深刻影响20世纪中国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,这是由毛泽东亲自领导的中共党内第一次大规模政治运动,也是建国后历次政治运动的滥觞;毛运用他所创造的思想改造和审干肃反两种手段,全面清除了中共党内存留的“五四”自由民主思想的影响,彻底转换了中共的“俄化”气质,奠定了党的全盘毛泽东化基础,其间所产生的一系列概念、范式在1949年后改变了亿万中国人的生活和命运。而“红太阳”正是要告诉大家,这个事件生发的前因后果和整个过程。

值得注意的是,改革开放后,中共官方对以前的历史进行过修正,比如否定“文革”、肯定反右大前提下指责扩大化、肯定“大跃进”动机良好的前提下批评激进和浮夸,对于工商业改造、土改和延安整风则持正面看法,这些评价尺度体现了现实政治的微妙之处。

高华的书,却正好是对官方大加赞颂的延安整风的否定。因此“红太阳”一书自然引起了所谓左中右派不同的观感与看法。一方认为高华歪曲毛泽东形象,否定了延安整风的伟大功绩;另—方则觉得高华还原了被掩盖多年的事实,描绘出一个真实的整风图景和毛泽东形象。

“红太阳”一书并非没有局限性。历史学研究严重依赖档案,一手文献往往是使历史事件最终定论的重要依据,大陆的档案开放程度较低,给高华在内的所有党史研究者带来了障碍。后世史学者只能更多依赖回忆录、自传一类史料价值较低的资料研究。

高华的著作成书年代稍早了一点,正好在世纪之交。2000年以后,苏联解禁档案纷纷被翻译成中文出版,使颇多长期争议的历史迷案得以有定论,学界产生了大量研究成果,高华写作“红太阳”时正巧没赶上。

例如德国柏林自由大学与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合作,从1994年起,陆续编译“联共(布)与中国革命”系列丛书,按年份出版。由于两位编选人员,一位去世,一位生病,最关键的一部《联共(布)、共产国际与中国抗日战争(1937—1945)》没能按计划出版,而这部文献正是高华的“红太阳”最需要的核心材料。研究中国近现代史,尤其是中共党史,离开苏联史料,一切都只能是片面研究,无法做出精准的总结概括。

高华由于对国际共运史、苏联史、各共产党国家史的考察欠缺,使得“红太阳”一书的总结概括略显片面单薄,还值得学者们讨论推敲。不过他所做的一切肯定是有益的学术探索,对后世研究者大有裨益。

北京律师朱元涛在香港三联书店买了“红太阳”一书,结果在首都机场被海关没收,海关还给此书扣上了“否定毛泽东及毛泽东思想、否定延安整风运动”的大帽子,认定此书属于“诽谤党和国家领导人……对中国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道德有害的印刷品”,所以封杀。

朱元涛不服气,认为一个学者历时20年的研究成果,从专业背景上说,海关根本不具备鉴定该书品质的资格,这是对学术的不尊重,于是跟海关打起了官司。最后北京高院终审判决撤销了海关的没收决定,朱元涛取回“红太阳”。此事被海外媒体密集报道,更加助涨了“红太阳”一书人气。顿时洛阳纸贵。

“红太阳”得到海外内学界和自由派赞誉如潮自不多说。却也遭到了左派的长期批评指责,斥其为“帝国主义走狗”、“西奴汉奸”、“资产阶级打手”。其中最有分量也比较“理性”的是著名左派写手老田的批评文章。他通过分析,认为高华是因为父亲和自身遭受过‘不公正待遇’,心理生活在黑暗之中。言下之意,即说高华著书有着“叵测动机”。

老田道:“高华的父亲是地下党出身,是党内弱势群体,在党内竞争中长期是失败者,还受到一些‘不公正待遇’,起码高父不仅没有做到和他的老资格相称的官位,据说因为在党内竞争中屡遭打击,所以长期怀有一种心理恐惧,生活在黑暗心理中间,并严重影响了高华……在高华的叙述背后,结果带来这样的问题,他在‘红太阳’一书的叙述中间,过分强调了问题归结为毛泽东的个人品质和报复心理。”

外界风传高华在写下此书受到很多压力,但据杨天石说,“红太阳”出版后高华仍在南大晋升为教授,高度赞扬该校在学术上之宽容。

高华被检查出患肝癌,长期与病魔奋战。据说学者朱大可曾告之杨锦麟,高华因治病花费甚多,经济拮据,但作为读书人,从不在这方面向人提及。朱希望杨能帮忙搞点募捐,解高华之急。杨锦麟后来在微博里呼吁此事,但高华闻知,不喜这种做法,于是杨又将微博删除。“想起这段事,心里很是酸楚。”杨锦麟说。人大张鸣缅怀高华称:“有的人著作等身,却不及他一本‘红太阳’,高华虽穷,其实富有天下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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